光绪二十六年的雪夜,通州城根下的卦摊飘着线香。沈砚之将冻红的手缩进棉袍,盯着摊前 “铁口直断” 的幌子被风撕出破洞。
“先生,拆个字。” 穿貂皮的男人将银锭拍在桌上,指缝里还沾着泥。沈砚之认出那是城西当铺的王掌柜,三天前刚报了失窃案,说是丢了幅宋画。
“请赐字。”
王掌柜提笔写了个 “贼” 字。沈砚之盯着那字看了半晌,忽然指着右侧的 “戎” 字道:“此字拆开是戈与甲,却缺一竖。戈为利器,甲是防具,缺一便是有攻无守 —— 偷画的是你店里带刀的护卫。”
王掌柜脸色骤变,匆匆付了钱就走。沈砚之望着他的背影冷笑,指尖摩挲着桌面上另一道浅浅的刻痕,那是今早一个瞎眼老妇留下的 “安” 字。
三日后,通州知府亲自登门。轿子停在卦摊前时,沈砚之正在给孩童拆 “福” 字。知府的随从掀帘时,他正说 “示字旁是祭祀,右边一口田,有饭吃有香烧,便是福了”。
展开剩余73%“沈先生,” 知府拱手时玉佩相撞,“犬子失踪三日,还请指点。”
沈砚之收起铜钱:“大人写个字吧。”
知府挥毫写下 “觅” 字。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,像朵将败的梅花。沈砚之盯着那字半晌,忽然将纸对折:“上半是见,下半是爫。爫是爪,见是视,合起来是爪下见物 —— 令郎被人抓了,此刻就在能看见爪牙的地方。”
“爪牙?” 知府皱眉,“是牢狱?”
“非也。” 沈砚之指尖点向折痕,“您看这对折处,把爫分成两半,像不像兽蹄?能看见兽蹄又有爪牙的地方,是城西的马戏班。”
知府即刻派人去查,果然在马戏班的兽笼后找到了昏迷的公子。据说那班主供认,是因知府查禁私斗,断了他的财路才出此下策。
消息传开时,沈砚之正在收拾卦摊。一个穿青布衫的后生蹲在他脚边,手里攥着块碎银:“先生,我求个字。”
沈砚之看他眼窝青黑,指甲缝里有血痂:“要问什么?”
“问生死。” 后生声音发颤,写下个 “死” 字。
沈砚之盯着那字忽然笑了:“歹加匕,歹是残缺,匕是利刃。但你这字写得歪斜,歹字多了一撇,倒像个‘夕’—— 夕阳虽斜,终有明日。你杀了人,却未致死,此刻逃亡,不如自首。”
后生扑通跪下,碎银滚落在雪地里。原来他昨夜与人争赌,失手将人推落河,以为出了人命才连夜潜逃。
沈砚之拾起草稿,将那 “死” 字揉成团。北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,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,父亲也是这样在雪地里教他拆字。那时父亲指着 “家” 字说:“宝盖头是屋,下面有豕才是家,有肉吃才算安稳。”
可后来父亲被诬陷通敌,满门抄斩时,监斩官拿着他写的 “冤” 字问罪,说那字拆开是 “兔” 在 “冖” 下,兔属卯,暗指卯时通敌。父亲临刑前只说了句 “拆字如拆骨,骨肉分离方见真”。
收摊时,沈砚之发现雪地里插着支箭,箭羽上绑着张纸条,上面只有个 “归” 字。他捏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,那笔迹像极了父亲。
次年开春,沈砚之的卦摊前多了个常客。瞎眼老妇总在午时来,每次都只写 “安” 字。沈砚之拆了七次,每次说法都不同,直到第八次,老妇忽然问:“先生可知‘安’字倒着写是什么?”
沈砚之将纸翻转,忽然愣住 —— 宝盖头成了底座,女字在上,像个被囚禁的人。
“二十年前,” 老妇摘下墨镜,眼窝处是两个黑洞,“有人给你父亲拆‘安’字,说女在屋下是安,可他们忘了,屋倒了,女字便成了刀。”
沈砚之喉头发紧,忽然明白父亲临终那句话的意思。老妇从袖中摸出半块玉佩,与他颈间的正好合为一体。
“你祖父是前明锦衣卫,” 老妇声音嘶哑,“那幅宋画里藏着建文帝的宝藏图。当年你父亲把图拆成十七个字,藏在不同人身上。”
沈砚之摸出怀中那些顾客留下的字稿,王掌柜的 “贼”、知府的 “觅”、后生的 “死”…… 十七张纸拼在一起,正是半幅山水。
“剩下的在我这儿。” 老妇递过个布包,里面是另外十七个字。沈砚之将纸铺开时,阳光穿透云层,照得那些字上的墨迹泛起金光。
远处传来马蹄声,沈砚之忽然将纸撕碎塞进嘴里。老妇笑起来,从袖中抽出短刀:“你父亲说过,拆字人最后总要拆自己的骨。”
刀光闪过的瞬间,沈砚之忽然明白 “归” 字的真正解法 —— 左边是竖折横,像道枷锁,右边是个 “彐”,正是二十年前父亲在狱中刻下的记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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